第(2/3)页 是不想让殿下于战时成为北狄的人质吗?免殿下受辱?以防影响军心?所以要殿下死?! 还是有人知道殿下的秘密,所以不想让殿下回来? 【那些官员,的确怕阿尚沦为人质,在早朝上,他们已委婉地说明了此中忧虑。】彼时,李隐拿一种旁观者的语气推测道:【至于明后,应当是不想阿尚出事的,阿尚是一把利刃,而她是这世上唯一可以将这把利刃掌控在手中的人。】 他坦诚地说:【是我不想让阿尚回来。】 那一刻,喻增几乎僵住了。 恩人的转变,没有预兆,没有过渡。 即便此时,也依旧语气平和:【我没想到阿尚能撑到今日,她那样骄傲……我本以为她撑不了多久的。】 李隐甚至带些真切的怜悯:【这三年,千个日夜,我不敢想象她是如何支撑下来的,但正因连我也想象不到……】 【能从世人眼中的绝境中活着走出来,她便不再是凡人了。】 【她未被打碎,便会更胜从前,这样的阿尚,我觉得可敬,却也觉得可怕。】 【我不想与她有对峙之日,就让她以崇月的身份,留在北狄吧。】 喻增记不清自己那时说了些什么了,大概是一些言辞很混乱的不解质问,以及无力的恳求。 李隐起身欲离开时,对他说:【阿尚这一生很苦,你只当助她解脱了吧。】 解脱? 怎么会是解脱?殿下支撑了这么久,想要的岂会是这样的解脱? 他仓皇地抓住了荣王的衣袍:【殿下愿为国朝安稳而和亲北狄,此次于阵前,定也会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助我朝大胜,您不能……】 【我不能这般轻看她,认为她会临阵逃脱吗?】荣王未回头,道:【我从未轻看过她的志气,但她不是常人,她有比你更忠心的部下,在北狄这三年,她不会毫无安排。对待非常之人,自然要多求一份稳妥才能安心。】 换而言之,他知道李尚或有以身殉国的可能,但他依旧要动手。 荣王离开了,让人守住了此处。 喻增两日未进食,第三日,荣王让人送来了他的母亲“劝说”他。 他残疾的母亲哭着抱着他,神智只有一半的清醒,她说“得活下去才行”,“那些人会吃人的”,“要听恩人的话”…… 再之后两日,母亲只喊着饿。 正是这声“饿”,终于将他击溃了。 他想到了逃难时的种种,他可以死,却不能再抛下母亲一次了。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样提笔写信的,那时他异常清醒紧绷,却又一片混沌。 信送走后,他盼着玉屑不会听从安排,最好能到殿下面前告发他! 可是……他自己都未能尽得了的忠心,如何去要求别人? 反而,他的背叛之举,只会助长玉屑的背叛才对吧? 他心惊胆战地等着,等到了殿下的死讯。 殿下是自刎而亡…… 他忽然生出病态的庆幸——所以,殿下会不会根本不曾饮毒?如此他便不算背叛了吧! 直到他又听闻玉屑还活着……玉屑不该活着的,但她活下来了,殿下暗中果然有所安排,是殿下的安排,救了玉屑。 玉屑活了下来,却也疯了。 他见过玉屑一次,但是玉屑不敢看他,也只字不提他的去信……那一刻他便明白了,玉屑背叛了。 玉屑的背叛,也坐实了他的背叛。 他试图自欺欺人的妄想也破灭了。 他大病了一场,讽刺的是,旧人们皆认为他是因殿下的离世而受到了打击,以至性情大变,因此无人苛责他的冷漠病态。 只有他自己清楚,他已经疯透了。 他一度恨所有人,恨李隐,恨明后,更恨自己。 但他的母亲还活着啊…… 他也得继续疯着活下去才行。 那年,北狄铁骑的大败,极大地威慑了蠢蠢欲动的势力,也让手握玄策军的明氏,进一步握紧了她手中的政治权杖。 她开始肃清朝野,清洗异己,就连荣王这等看似闲散者,也远去了益州,并带走了他的母亲。 女帝则选择启用了他,总归是要用人的,至少他们的能力和忠心,经过了殿下的检验。 他成了司宫台的掌事,是天子身边的心腹,也是益州荣王府的傀儡。 微风吹皱了水面,鱼尾甩荡起一圈圈涟漪。 “直到去年秋时……奴多病的母亲故去了。”喻增声音沙哑缓慢:“荣王未有告知,但我已知晓了。” 说句恶毒的话,得知消息的那一刻,他觉得身上的枷锁消失了。 他终于可以做点什么了……他能做什么? 无论他做什么,殿下都已回不来了。 可是现下…… 喻增终于鼓起勇气,抬手抓住了一片柔软的轻纱衣角,他仰首跪在那里,仿佛不是万人之上的司宫台掌事,而仍是当年那个小小内侍,口中仍唤着:“殿下……” 他想说“您能回来,是奴此生最庆幸之事”,但他自知不配这样说。 “你的故事,我听完了。”常岁宁垂眼看他:“我想,我应要谢你两件事。” “我要谢你这些年来,无论如何,至少不曾暴露登泰楼和孟列他们的存在,让他们得以安度存活。” “还要谢你当年于两难之间,选择了你母亲,让我免于在不知情时背负这样沉重的人情。” “在这件事情上,你并不曾做错,换作我,也未必比你做得更好。”常岁宁道:“但此为人性之死局,我纵可体谅,却无法原谅。” 喻增含泪摇头:“奴又怎敢奢求殿下原谅……” “可是阿增,我听罢这些,只觉很遗憾。”常岁宁看着他,道:“这死局,原本是可以不必出现的。” 她问:“十余年来,你便从未想过,要与我坦白身份吗?” “奴想过……想过百次。”喻增满眼自嘲的泪水:“可殿下待奴太好了,奴太贪心,太怕了……” 第(2/3)页